锦水汤汤
非单cp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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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其实还早，但因为外头起了风雪，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房间里面烧着炉子，倒是挺暖和的。酒席一共开了三桌，服务员在一桌桌上菜，硬菜为主。锅包肉，四喜丸子，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大碗扣肉……每一道都热热乎乎，酱色深浓，油水十足。
房间里闹哄哄的，肉香味酒味缭绕着，他瞅瞅那菜色，感觉自己不怎么有胃口。可能是因为太肥腻的缘故。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矫情了，这几年天南海北地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吃过。有好饭好菜吃还挑嘴，那是没饿过肚子的人的坏毛病。如果他们试过像他这样，藏在树洞里或者土沟里，几天几夜除了喝水什么都没下过肚，就不会这么娇滴滴装大爷了。
“老板，你们的菜上齐了，慢用哈。”一个服务员妹子笑盈盈地对坐在首席主座的那个人说。那人之前没怎么说话，只顾抽烟；这时候才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咳嗽了两声。
房间里吵吵嚷嚷的人顿时安静下来。那人抬起眼环顾四周，像是把在座每个人都认真审视了一遍，许久之后咧嘴笑了，举起酒杯：“话不多说，有劳在座的各位弟兄，我先干为敬。”他一仰头，一两的白酒杯子就空了。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他也笑。紧挨着他左手边坐的那个毛头小伙子殷勤地给续上杯，他一抬手，又干了一杯。连续三杯。
他坐在靠门边的这桌，离得远，也没好意思上去拦。眼里看着那人仰头时喉结上下滑动，酒就下去了。那脖子细而白，有一道显眼的旧伤疤。他盯着那伤疤看了好久，直到那人远远拿眼睛瞟他，才低头。
酒席就这么热热闹闹开了桌。这种酒席他参加过好多回，比如每次干大事之前他老板都会大鱼大肉地宴请这帮心腹，算是动员。这群伙计什么来头的都有，退伍兵，昔日的盗匪，道上的各种人，都是做起事来不要命的角色。所以也就不必指望这帮人能有多文明，一开始他们去和老板敬酒的时候还端着，几杯黄汤灌下去之后可就疯了，粗话、荤笑话满天飞。他又抬头看看那人，那人大概之前酒喝得急了，脸色不太好，正用手支着腮。左手边那个黄毛小子拿一根筷子敲着碗，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那人，不晓得是在说笑话还是念顺口溜，逗得他直笑。
这么些年来，他都没见他这样笑过。自从那个人上了长白山，他老板的性子就变了。如果说他以前是个滑头的小老板，后来就变成了变态的大老板。做起了大事，手段变狠了，对谁都狠——包括对自己。在后来有一段日子，他甚至每年到头见不上他这老板一两次，独自一个人守着那个破古董店坐冷板凳，几乎坐出精神病来。
所以后来他不坐店了。他和他老板说他要帮忙。他还记得他这样说的时候，他老板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好一阵。
“你一个废宅，扫雷都玩不好，充什么道上人。我这里可是真刀真枪干事儿的，别以为是你的RPG游戏，死了还有复活点。”他老板那时候说。他想说老板，扫雷我玩儿通关好多次了，现在只不过是一遍遍刷纪录而已。不过这话说出来必定会遭到更惨无人道的耻笑，所以他没说。
后来他老板还是吸纳了他做事。他跟着老板到处跑，大部分时间是安全的，玩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他后来想过，究竟是优哉游哉坐在店里每个月拿那几百块死工资好呢，还是做牛做马到处逃窜然后每个月再多拿几百块好呢？
应该还是后者好吧，好歹……多见点人，不用待在乏人问津的铺子里当活死人。
不过废宅始终是废宅。他能做的事有限，对他老板来讲，是远远不够用的。所以后来他老板身边又多了好多更得用的人，比如现在在他老板身边讲笑话的那个小鲜肉——虽然是个没文化的大头兵，不过一手弹弓使得好。还有坐得不太远的另一个，高个细腰白皮长头发，女水鬼一样看着就吓人。不过没办法，他老板喜欢，所以这俩货都当红得很。
王盟拿筷子夹酸菜往嘴里放。两旁的人在拼酒，扯着嗓子猜拳沸反盈天，但没人来撩他，看起来他是彻底失了势。
酒席过半，他老板开始发红包。整个房间的人都疯了，拿到红包的人又笑又叫，还没拿到的人两眼放光。那个叫坎肩的退伍大头兵是第一个拿到红包的，厚厚一个，当即就疯疯癫癫地抱起他老板，仗着臂力好，把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抱了个双脚离地，还转了两圈。周围的人瞎起哄，王盟瞟一眼那边的热闹，继续低头吃酸菜。
有啥好癫的。老板明天会带你走？会带谁走？别嘚瑟了。他想。
不过他没想到红包居然有他的份。他老板一脸喝酒喝急了的白，把一个红包递到他眼皮子底下。王盟抬头看他，又看看红包。
“不要啊？不要就滚……”老板话没说完，王盟眼明手快把红包抽过来贴在胸口：“谢谢老板。”
“妈的……”他老板眯着眼睛笑，上下看他好一会儿，“真够丑的。”王盟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尊容，脸都是肿的，可不就是前两天他这老板拿鞋底抽出来的嘛。他没好意思躲；当然，他也害怕现在躲开的话会继续被抽。
他老板点点头，对周围人说：“我走了，他就是你们老板，都听他的，知道不？”伙计们静了静，又纷纷说：“是。”“知道了老板！”“老板放心！”
王盟看着他老板，他老板没看他，脚步轻飘飘地到别桌接着发包去了，那个坎肩一路护着他。这个包厢里只有这三桌人，算是他的心腹；外头大厅里可还有二十几桌其他伙计等着呢。等他老板出了包厢，王盟拆开红包，往里头确认般地看了看。
他估摸着，红封里面只有十来张红票子。这个数和别人的大包没法比；就是他当守店伙计的时候拿的数目。
他反倒是安了心，坐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这里的酒特别冲，喝下去像火龙一样辣喉咙。
明天就是告别了。后面的路他老板会自己走——也不是自己走，他们三个：胖爷，张小哥，他老板，终究是一路。这一去福建，不知多久；他们这些伙计是不能跟着去的。
就连他也不能。
不过，只要他还守着那个店，他还是有机会见到老板的。
只不过是回到从前。
王盟掂掂酒杯，又干了一杯。
------- 完-------
长白山下的故事。老板带着姘头跑了，我家萌萌又要独守寒窑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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