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水煮蛋

人本身就不能真正擁有什麼——吳邪.《幻境》

无爱可追

非单cp。(算是)渣瓶渣邪(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三观不正,OOC,慎入。


吃过饭天还没黑透。

吴邪站在铺子门口看看天,随手锁了门,沿着种满柳树的柏油路信步往西湖边上走。

这条路他最近每天都走上两回,平时游人挺多的,要走到孤山岛后头的小路才会比较僻静一点。

不过他也无所谓僻静不僻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有时候会像某篇散文里写的,听着身边来往游人的嬉戏打闹,早已充耳不闻;“热闹都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这话他没说出来过,但是那种疏离的感觉是真的有。不说的缘故倒不是因为没有人懂;就算谁都不理解,那个人终归是会理解的。他是怕类似这种泄气话说出来之后,兜兜转转地传到他爸妈耳朵里去,到时候免不了要让他们难受,然后想着法子劝他想开点,进而劝他快点找个女人过日子。

找个女人过日子这种事,怕是这辈子不太容易实现了。只不过究竟要不要和爸妈说那件事,他一直在犹豫,生怕一个不好把爸妈气出心脏病来,生怕被三叔二叔打折腿,生怕……总之他担心的事情不少,有一次他和胖子聊过,胖子听了一开始没做声,后来喝了几杯才拍着他的背劝道:“天真,这些都是外因,胖爷我觉得吧,以你的脑子,解决这些事都是容易的。别想得那么复杂。”他当时就苦笑说:“容易?合着不是你老子娘,不是你家里叔叔,你说得简单。”胖子说:“合着你是觉着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吴邪没打算臆测,甚至连往深一点思考都直接放弃。胖子第二天回了北京,临上飞机时对他说:“听胖爷一句话,天真,你这事儿的关键不在外因,在你自己心里头。”吴邪张口想说话,胖子却截断了他:“别否认,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你自己没想清楚,外人说什么都白搭。”回想起来胖子那时候的眼神,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天色稍微暗下来了,吴邪走到苏小小墓跟前,转个弯,走到岔路上。这里树更多,天光就更暗些。边上湖里种着荷花,夏天的时候花繁叶茂十分好看,如今是深秋,花早没了,荷叶也只剩下残叶枯干。天气冷了,景也没看头,这边的游人就少了许多,今晚更是寥落,路上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

他趿拉着拖鞋走在石头铺的路上,路灯没亮,但倒也不至于看不清环境。风有点冷,他紧了紧身上的薄外套继续走。走进去一百多米,就看到湖边上有个人,坐在一块大湖石上,脸冲着湖水,一动不动地像是在发呆。

他只看了一眼,心想这天气也有人在这里cos思想者,风清水冷的有什么好待?于是顺势看了一眼湖面,湖上除了水芦苇和许多干枯的荷叶,确实没什么可看的。吴邪收回视线,低下头把手揣进兜里。

然而他的手还没放进衣兜,心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十分突兀,十分不合常理,却来得风驰电掣。人的思想果然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东西,比光还快。他甚至还来得及默默吐槽一句,眼神却抬起来看向那个人的背影。

他其实不敢说他认识这个背影。很多人的背影看上去是差不多的,何况这人穿着宽松的运动外衫,又是坐着看不清全貌,而且……按道理,那个人再出现在这里的可能性太低了。

低到他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看到的那种低。所以吴邪,你不要臆想,不要瞎猜。

他的大脑在十分理性地分析着上述的条条缕缕,身体却不听大脑控制地发抖起来。心跳在加快,呼吸也是,只那么一个瞬间,一个直觉,就已令他几乎站不稳身形。

他慢慢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走。离开了石头道路,踏在了草地上。草地很软,一点都不平整,他脚下踩空踉跄了几步,膝盖一软,眼看就要往湖水里栽。完了,完了,这下子怕是颜面全无,他想。

因为是踩在草丛里,他弄出的动静不算大。但那个人似乎在第一时间察觉了身后的响动,他站起身,半转过来,伸出双手,牢牢扶住了即将在他身边栽倒的男人。

路灯在那一瞬间亮了起来。

吴邪看着柔和黄光照亮那个人的脸。他的嗓子哽住了,心脏一阵没来由的钝痛,痛得让他弯下了腰。

“小哥……”他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扭曲的声音。

他们沿着玉皇山的山路往上走。天黑透了,空中飘下来几滴冷雨。野树林很深,山路也不便于跋涉,只是这样走着,吴邪很快就想到了以前的经历。十几年,就这么过去了。他低微地叹气,身后的张起灵则一声未出。

那栋平房藏在树林里,从外头看像是黑漆漆的一个方块。吴邪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去,开灯。

张起灵站在门边打量着。房子所有的窗都蒙着遮光布,房间内部却不是他想象中的荒废。家具不多,一张方桌,一张椅子,一张木头床,床上有被子,都很干净。地上也没什么灰尘。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进来吧。”吴邪说,“这里是安全的。”张起灵走进来,吴邪在他身后锁上了门。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此时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头微微转动,仔细地观察周围环境。他几乎一点都没变,其实——只不过隔了几年而已。这在张家的时间体系里,大概只不过相当于,几个小时?吴邪苦笑着,走到桌边。

桌上有茶具。他倒了水,打开电水壶的开关,开始煮水。水在沸腾前发出“嗡嗡”声,吴邪揭开茶壶的盖子,往里面放了点茶叶。“不是多好的茶叶,你担待着喝。”他解释说,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一直在看他动作的张起灵没说话,吴邪就忍不住自己笑了笑。

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仿佛是主人在客气地招待远方来客,而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他是主人,身边这个人,只是过客。而几年前呢?他曾经以为自己和他拉近了一定的距离,至少……算是过命的兄弟吧。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从青铜门里出来的第三天,张起灵就向他再次告别。“我还有我要做的事。只能我去做。”他说。随即,吴邪发现他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表情,那是犹豫的表情,这种表情几乎从来没有在张起灵脸上出现过。“接下来的事情和你完全无关了,也和九门无关。张家的事,你没有必要继续牵扯进来。”张起灵接着说。

至少比以前多了一点解释。吴邪点了点头,压下心里的苦涩和几乎喷薄而出的焦虑。

临别前的一晚所有人都喝了很多酒。胖子醉倒在长白山下简陋小饭馆的破沙发上,一会儿拉着伙计们长篇大论,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吴邪握着空啤酒罐,他也想笑,也想哭,却什么都没有做,只能发狠地抽烟。

所以在闷油瓶的记忆里,自己应该就是一个老烟枪吧,满嘴烟草臭味。他想。当然他现在再次失忆了,已经记不得那时候的事,记不得这个叫吴邪的变态老男人那天半夜趁着酒醉潜入他的房间,在床上压着他深吻。

吴邪抬手把热水瓶里的开水倒进茶壶。又把茶壶里的茶倒进张起灵手边的瓷杯。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一毫的发抖,仿佛一个多小时前西湖边上几乎掉进湖里的那个人不是他。张起灵的眼眸注视着他的手,过了一阵,目光又移到他颈脖上。吴邪刚才出来得急,只来得及回铺子拿了这里的钥匙,不记得换上高领衫,所以那道横行的伤疤就十分显眼。

“你受过很重的伤。”张起灵突然说。吴邪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手立即遮住颈脖,然后突然放松下来,移开了手:“都是以前的事了。”他笑了笑。

他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张起灵想。这一次的失魂症发生在大约三个月前,他忘了很多东西,忘了很多人,唯一隐约有印象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吴邪的男人。关于吴邪的故事不难打听,道上纷纷扰扰许多关于他的传说,伴随着关于张起灵和汪家的传说,他已经打听过很多。但他的记忆仍旧没有恢复,而传说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可靠。

所以他亲自来了杭州,来见这个曾经算得上是他伙伴的男人。

吴邪就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捧着茶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声声在耳。茶杯的水雾蒸上来,他的眼神有点空,有点难以捉摸。也许他们确实曾经彼此熟识,张起灵想。

“你知道吗小哥。”吴邪低声说,“以前就是在这里,我看到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张起灵再度环顾四周。非常简陋但干净的房间,墙上没有照片,没有贴过照片的痕迹,唯一的一个抽屉里只有茶叶包。他在这里看到过关于我的事,是怎么看的?也许是通过手机,也许是通过录像。张起灵不动声色地想着,而吴邪的眼神只与他匆匆一触便移开。

如果是其他人这么做,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是在撒谎,所以不敢与他对视。然而,吴邪这个人,似乎不会。张起灵略微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凭什么下这样的判断。他从来不作无理由的推断,因为那样做可能会带来无法预测的后果。

他错不起。

但……那是错吗?

“把关于我的事说一说吧。”张起灵道。

吴邪转过头看他,微微一笑:“我说了你就信吗?”张起灵没回答,吴邪摇摇头又说:“我等会说的时候,你要是不信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我会详细解释,必要的时候我会给你证据。我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你拧断脖子。”

张起灵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一下吴邪的颈脖。很细很白的一段脖子,看起来十分容易拧断。他是这么想的,手也忠诚地执行了他内心的想法。他的手攀上了吴邪的颈项,像要感受皮肤的温度和动脉的跳动一样上下摸了摸。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很多次想对这个人做些什么,而这个人,应该不会拒绝。

吴邪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这是什么状况,他想。一言不合就要杀我?他本该害怕的,但不知何故却没有。或者,只是来不及害怕而已。“你看起来很……悲伤。”张起灵在他耳边说道。旋即,温热的嘴唇覆了过来。

这是一场不知其因的xing事。吴邪被死死压在木头床上,两条腿分得大大地搭在张起灵胳膊上。他挣扎了几下,却被对方用绝对的力量优势镇压住。天气很冷,两个人却挥汗如雨,老旧的木床摇摇晃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他们互相啃咬对方的嘴唇,咬到满嘴血也不放开。

我是疯了。吴邪想。闷油瓶也疯了。他的失忆症莫非升级进化了,变成了失心疯?他想笑,张起灵却尝到了怀中人的泪水的滋味。

“你为什么哭?你不想我这样做?我要停下吗?”他问。吴邪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第二天吴邪醒来的时候雨停了。身体被潦草地擦拭过,房间里空荡荡,张起灵不在。他有点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但很快又放弃欺骗自己。他在那里等了两天两夜,确定张起灵不会再回来了,就决定不再等。多奇怪啊,他想。以前在陨玉那里他等了多久呢?比现在久多了吧。

而如今,只不过两天两夜,他就学会放弃了。

他下山后先找了个酒店把自己收拾干净,才回到自己铺子里。王盟看到他进来,神情有点点不自然,却也没说什么。吴邪自己无力多言,只拖着身体慢慢地上了二楼。他的卧室关着门,不过当他走到门口,门却开了。

吴邪几乎是愣在了当场。穿着家居服的解雨臣从门里露出脸,笑着说:“回来了?”

他竟然忘记了昨天是解雨臣来的日子。解雨臣提前了一周告诉他他会来,他生怕忘记,还在台历上圈了出来,并且在手机备忘录里也有。那么昨天手机是提醒过他的。然而他心烦意乱,任何电话都看也不看地摁掉,同样,摁掉了提示音。

吴邪,你是疯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准备张嘴说自己是去了三叔的盘口。解雨臣却后退一步让他进去:“我昨天到的,晚上忙着和人谈生意,没顾得上和你说。你是去了三叔那里吧?”吴邪楞楞地点头,解雨臣接着说:“我先换套衣服,等会还得出去,晚上大约八点能回来。明天开始就没事了,可以全天陪你。要么,你今晚等我回来,我们去吃楼外楼?王盟刚才问我能不能打包醋鱼给他吃,我答应了。你说你的伙计怎么和你一样好吃那个,酸酸甜甜的,我完全吃不惯,偏偏你们俩都喜欢。跟猫儿似的,还是挑嘴的猫。”他不急不慢地说着,同时脱掉家居服,换上了标志性的粉红衬衣和西裤。

他好像又瘦了点儿。吴邪张张嘴,想说你不要太拼,要爱惜身体;又想说你不喜欢醋鱼的话不用每次都陪我去吃楼外楼,我们去吃点别的。

然而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一直犹豫着没有和家里交代自己和解雨臣的关系,固然是因为怕气病了爸妈,是因为怕被二叔三叔打出家门,是怕解雨臣因此在解家遭受诟病,然而,只有这些吗?真的只有这些吗?

“你自己想要什么,你自己要想清楚。”他想起胖子那次说的话,“有的事情过去了,就该放下啦,天真。”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吴邪垂头半响,抬头的时候刚想说话,解雨臣却凑近来吻住了他。

“等我回来,小三爷。”深吻过后,解雨臣展颜笑笑,又在吴邪脸颊上亲了亲,才下了楼。

车在吴山居外头等着他。解雨臣半眯眼仰面看看天上灰沉沉的雨云,拒绝了手下伙计遮过来的雨伞,就这样冒雨进了车门。

 

------- 完 -------

补充说明:玉皇山上的那个房子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是吴邪租的临时落脚点,他后来在这里滴了费洛蒙,《幻境》里的故事是在这里看到的。此处私设吴邪把它长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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