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水煮蛋

人本身就不能真正擁有什麼——吳邪.《幻境》

放开那个师兄

“人在一定的情况下是残酷无情的,为了达到一定的目的,任何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别拿你的单纯的世界观来判断对手的行为是对是错。那根本就没有意义。”

吴邪这么说的时候,嘴角叼着一支烟,手上在擦拭他的大白狗腿。苏万捧着一本漫画书心不在焉地看着,“嗯嗯”应了他两声。吴邪瞅他一眼,又说:“听说前两天师傅带你去考试,你败在隔壁快餐店老板娘手里了?”

苏万想起今天是农历十五,吴邪平时喊黑眼镜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是“喂”来“喂”去的,想不到还蛮尊师重教的,记得初一十五要喊“师傅”。他再想起前天的事,脸红了红,抬起头辩解说:“我哪里知道会那样啊?而且那个又不是什么真的快餐店老板娘,那个根本就是假的……”

那天的具体经过吴邪已经听黑眼镜和秀秀分别说过了。黑眼镜让苏万去胡同口的快餐店偷一个快递,说是这次的考试。苏万想起那个五十多岁的老板娘阿姨十分朴素和蔼,看见他从门前路过还经常夸他乖,就很不情愿,觉得这辜负了人家对好学生的信任。谁知去到那里一看,那个老阿姨居然不在,店面正在装修,一个二十多岁年轻漂亮的女人站在外头指挥装修工人干这干那。他有点儿傻眼,上前一问才知道这店铺转手易主了,这个年轻女人是新接手的店主。他正犹豫是不是黑眼睛搞错考题了,那美女打量了他一番,突然说:“对了,我这里刚收了个快递,好像是给那个阿姨的,你要不帮她先拿着?”

苏万乍然一喜,觉得正是大好时机,于是跟着她进了后堂。结果那女人突然对他动手动脚,说“小哥哥长得这么帅,人家很寂寞哦,你陪陪我好不好啊?”苏万被她一把搂住,全部注意力顿时集中在人家软乎乎香喷喷的胸口上,脑子瞬间烧着了。正推推搡搡呢,外头冲进来一个男的,把苏万揪过去一巴掌打傻了。接着那男的指责女人在外面勾三搭四,那漂亮女人立刻抽抽搭搭说是苏万非礼她,苏万百口莫辩,差点没给人抽晕了。

好在他还记得不能轻易暴露身份,逃出去绕了一大圈,才从后门回到黑眼镜家里。等他灰头土脸进了门,黑眼镜正笑嘻嘻坐在饭桌边看着他,旁边坐着隔壁店铺那个漂亮的新老板娘。一见他进来黑眼镜便说:“你小子,做了什么好事?”苏万大吃一惊,捂着一头的包控诉说:“师师师傅你别信她,她她她她污蔑我!”黑眼镜瞬间爆笑,那女子也笑得花枝乱颤,苏万一听这嗓音有点儿熟悉,分辨了好一阵才发现原来她是偶尔上门来向他师傅收租的包租婆——好像是叫什么秀秀。

吴邪刚听了这件事的时候也笑个半死,眼下见苏万窘迫,忍不住又笑起来。苏万脸更红,怒道:“我哪里知道师傅这么无聊!那个霍小姐也这么无聊!还易容来整我!有钱人都这么闲的吗!”吴邪笑着说:“你是不是傻?这根本就是江湖里最低级的骗术,类似仙人跳,整件事情漏洞那么多,你要是有脑子想一想,就不会上当受骗了。退一万步说,你想想你师傅,平时多恶劣一人,真有这等好事的话会让你去做?”苏万“切”一声说:“要是换了你,在我这个年纪,突然被漂亮妹纸抱个满怀,你还会那么清醒?我才不信!”吴邪说:“就是这样才更可疑嘛,一个年轻漂亮的陌生姑娘,图你什么?上来就对你搂搂抱抱的,不是有鬼还能是什么?”苏万梗着脖子说:“我怎么了,我又帅又年轻又……有钱,一看就是富二代小鲜肉款的,吸引妹纸是绝对的!你这种中老年男人是不懂的!”吴邪笑得烟都叼不住,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里的刀,一边收好,一边想了想说:“也对,我看师傅教了你不少,但如何应付美人计还真没教过。要不要师兄手把手教你?”

苏万翻个白眼说:“你教我?你请得动人家霍小姐第二回?”吴邪笑说:“用不着。你师傅这次是趁着她来收账烦请她客串一把的,还欠着她高额出场费呢。你能被霍家管事大小姐亲自出马骗一回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还想再来一次?这种事情,我就能教,不用劳烦她。”苏万满脸疑惑看着他说:“吴师兄你驴我是吧?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打算怎么教?”吴邪哈哈笑着说:“你以为一定要美女才能做?我跟你讲,你这种萌新不能心急,要一步一步来。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学会对这种诱惑无动于衷——表面上可以装作很激动,但心里必须时刻保持冷静和清醒。”

他叼着支烟在那里说得言之凿凿,苏万心中略有所动,就问:“你的意思我懂了,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得很。”吴邪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把烟在一个汉砖烟灰缸里头摁灭,吐口气说:“来,试试,别以为你师兄光说不练装大尾巴狼。”

他俩现在坐在黑瞎子家客厅里,一人占着一张并排的红木扶手椅子,中间隔着个小茶几。苏万目光炯炯盯着吴邪看,吴邪刚想站起来,突然“噗”一声笑了场,挥挥手说:“你那什么眼神?审犯人呢?放松点,投入点。去,拿几罐啤酒来。”苏万满心疑惑和好奇,便跑去翻冰箱,结果啤酒没有,只找到半瓶芝华士。他想了想,又去拿了两个玻璃杯,回来把酒瓶和杯子一起放在茶几上。吴邪点点头说:“好,听着,假设现在是晚上,你是在酒吧里,自己一个人。我是个陌生人。你先倒点酒喝找找感觉,等会儿我不说停你就不许中止。Three,two,one,action!”苏万看一眼周围,实在没办法把头顶高悬“清白传家”牌匾、四周都是红木家具的客厅想象成酒吧,心一横想不就是演戏嘛,演就演呗,谁怕谁。于是伸手去抓芝华士瓶子,准备倒酒。

不料他刚触及冰凉的玻璃瓶身,吴邪的手便按住了他的手。苏万以为是导演没安排好导致动作失误,囧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见吴邪低沉说道:“小同学,自己一个人?”他侧头看看吴邪,只见他师兄也偏着头看他,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长睫毛笼着目光看不真切。他这师兄平时吊吊的,偶尔有时候又呆呆的,此刻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刘海落下来半遮着眼,唇边带一抹不明显的笑意,周身气场和平常完全不同。

苏万就愣了愣,吴邪牵牵唇角一笑,眼睛看着他道:“一个人喝酒容易喝醉,要不要我陪你?”苏万咽口唾液,内心挣扎着说:“不,不用……”吴邪似乎有点意外,眼睛微微一弯笑了说:“那,你陪我也行。”说着手掌从苏万手背上滑过,拿起酒瓶往两只玻璃杯里倒了小半杯酒。苏万有点战战兢兢地两手端起玻璃杯,小小啜饮一口,吴邪却端起酒杯微微晃了晃,放到鼻端闻了闻,仰头一口喝干。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两眼一直看着苏万,苏万想自己可能有点儿神经过敏,居然觉得师兄一口酒闷下去之后眼睛里的神采比之前更……脉脉了点儿,急忙扭过头把自己的酒也一口喝掉,不料他业务太不娴熟,好死不死地居然被呛到了。

眼看苏万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吴邪大笑起来,一只手放在他后背替他上下顺着气,一边凑近他耳边问道:“小朋友,你是第一次喝酒?”男人嘛,一般都憎恨被别人问自己是不是第一次,是不是没经验——不管是喝酒,还是别的什么,都一个道理。苏万一边忍咳一边急忙否认说:“怎,怎么可能,我就是,一不小心……”吴邪说:“不要急,今晚时间还长得很,我们可以做很多事。”苏万下意识想问要做什么事,却发现吴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立在他身旁,此刻是弯着腰附在他耳边说的这些话。他身上穿着简单清爽的白衬衣,衣领开得很低,这俯身的姿势正好能让苏万看见他突起的锁骨和平滑的胸口皮肤。他身上带着薄荷调的烟草味,嘴里的温热气息喷在苏万耳朵尖上,苏万突然觉得自己那半边身体从肩膀往上的皮肤都麻了,话还没出口,突然感觉到吴邪的舌尖在自己耳廓上轻轻一触,很快又退了回去。吴邪刚才喝了冰过的酒,舌头冰凉凉的,苏万狠狠打了个战,简直感觉自己是被蛇信子碰了一下——也不是害怕,也不是不害怕,总之就是——浑身不得劲。吴邪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因为离得太近,一不小心才这样的?他分辨不出来,但那种既诱惑又危险的感觉却令他登时站了起来,期期艾艾说:“你,我不认识你,你和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吴邪顺势懒洋洋往后一倒,坐回到自己椅子里,语气随意道:“没什么意思,其实是我和朋友打赌输了,他们让我过来和你聊天玩儿……”苏万想原来这是演的真心话大冒险梗,刚想回话,便感觉吴邪刚才放在他后背的手滑到了他T恤里头的腰上,正轻轻滑动,一边似笑非笑地说:“腰挺瘦的,不知道有没有劲儿。”

苏万想自己莫非真有点双的趋势,不然为什么被他师兄这样摸着,居然没觉得反感。当下不甘示弱道:“讲道理,你也瘦得很,瘦就代表没力气吗!”吴邪看着他,突然又笑,说道:“有没有力气,让我试试就知道了,不过,就怕小朋友你没胆量。”苏万一下子就豁出去了,一只手臂撑在吴邪身侧的扶手上,一只膝盖跪在吴邪两腿之间的椅子面上,俯下身一把揪着吴邪的衬衣领子,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干嘛?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没空陪你们这些无聊的人玩无聊的游戏。”他俩这时候离得极近,苏万能看见吴邪两只眼珠子并不是纯黑或者亚洲人常见的深棕色,而是偏淡的颜色,虹膜就因此显得有点儿迷离不清,瞳孔却特别大,据说那是温柔的特征。他心想不可能,吴邪这个人,做事凌厉,有手腕有决断,决计不可能是柔和的人。吴邪却仍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启唇道:“是吗?可是我觉得,你,挺好玩儿的。”

他说到儿化音的时候,舌尖微微在齿列后卷了一下,嫩红的肉色仿佛蛊惑了苏万,他稍稍低头又贴近吴邪少许,却又不是特别明白自己想做什么。正在这时,突然听见门口有人拍拍手,黑眼镜的声音响起:“徒儿们,搞基呢?怎么也不叫上师傅一起搞,你们的良心呢?”

苏万后背起了一层汗,瞬间跳起来,张皇道:“不是不是,那个,是师兄说要教我……”吴邪爆发出一阵大笑,坐直了身体说:“那你学会了没有?”他身上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又回来了,苏万支支吾吾,脑子混沌得几乎忘了这段教学的目的何在。幸好黑眼镜似乎根本没当回事,只挥挥手说:“大徒弟,我有要紧的事和你讲,苏万你先出去。”

被屋子外头的风一吹,苏万总算是清醒了些,忍不住懊悔自己刚才差点栽了大跟头。自己刚才要是真的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岂不是要给嘲笑一辈子!他这个师兄,据胖爷说以前是什么什么好一朵清水芙蓉(其实原话苏万记不清了),如今怎么变得这样了?唬人的把戏一套一套的,还净拿自己当小孩子开涮。他懊丧得很,回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决定去街口的游戏厅打几把DOTA静静心。

然而DOTA是打了,心却没静。苏万心不在焉地,又输了一局,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起来,吴师兄经常会被师傅安排通宵在外头试炼或者特训,每次都弄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精疲力竭地被他师傅拖死狗一样拖回来。那,究竟是什么试炼?是什么特训?是什么样的环节?

他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黑眼镜折腾人的手段。

当然现在也没有。

只不过,师兄每次特训回来之后身上的各种痕迹……真的都来源于训练本身吗?

在这一秒,苏万同学突然地、毫无理由地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 完 -------


瞎:苏万,放开你师兄,让我来。

万:师傅,放开我师兄,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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